第3167章(1 / 1)

眾人見此奇景,一時有些怔住。

薛曲趁眾人尚未回神,甩開“礙事”的老韓騰,疾步撲倒在吳嶺的棺木之上。

哀呼道:“王爺——”

可惜哪怕他和吳嶺情誼匪淺,但經過大半年時間消化接受,加之自幼接受的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教育,一時之間當真哭不出來。

所以薛曲隻能無助地趴在棺材之上,久久不起身。

此刻是迎接大軍凱旋,而非吊喪,薛曲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扶棺慟哭本是喪葬禮儀中的一環,薛曲又是老熟人,故而陳鋒不曾上前阻攔。

緊隨其後的是韓騰,他以一種與其年紀極不相稱的矯健身姿撲了上來,悲痛欲絕地喊道:“王爺,你怎麼比我先去了……”

通常,在這句台詞之後,還會接上一句“你怎麼不把我帶走”,但韓騰畢竟年事已高,有些忌諱的話語,能不說則不說。

有兩位大將軍在前頭打樣,吳越終於反應過來,俯在棺木之上失聲痛哭:“父王,我們回家了!”

回想起父子之間寥寥無幾的溫馨時光,戰場上的殘酷廝殺,以及迷茫未知的前路……情感在此刻達到了頂點,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轉瞬之間,距離最近的範成達和杜鬆終於意識到了眼前的情境,他們並未仗著自己相對年輕力壯去攙扶旁人,而是學著其他三人的樣子,俯身在棺材上“哭喪”。

緊接著,盧自珍帶領其他幾位南衙大將軍匆匆趕到。儘管與吳嶺的個人交情並不深厚,但數十年的上下屬關係卻讓他們難以置身事外。

王家的金絲楠木棺規格不小,卻在片刻間“大將軍”含量超標,顯得有些擁擠。

呂元正這種算預備役的,連個見縫插針的地都沒有。隻能等眾人情緒稍稍平複之後,再小心翼翼地將韓騰攙扶起來。

“大將軍,你慢點!”

白旻冷眼旁觀這一幕即興發揮的“鬨劇”收場,重點卻落在來不及表現的宗室成員身上。

無論是血緣上的冷漠、還是政治上的遲鈍,他們的表現都太差了。

老一輩逐漸凋零,曾經親近的宗親一個個離去。吳嶺常年征戰在外,又能有多少時間和精力去經營宗室關係?

恐怕如今皇室之中,和吳嶺關係最深厚的,是猜忌多疑的吳杲。

其他人,不過泛泛。

如果說其他人還在計較人情往來,那麼一眾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大小王,隨機應變的能力居然不如一群上戰場的莽夫,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被攙扶起來的是老韓騰,扶不起來的就是阿鬥。

由此可見,所謂吳嶺是宗室中流砥柱的說法,其實並不完全準確。他更多的是憑借軍功,在皇室中站穩了腳跟。

吳融目睹一場鬨劇在眼前疾風驟雨地展開,卻又以軍人獨有的“兵貴神速”收場。

年老體弱者被副將攙扶著,身強力壯者則擦拭著眼角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吳融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但他的喉嚨和四肢卻仿佛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所束縛,無法動彈分毫。調動著全身的力氣,微微偏過頭,望向側後方的吳巡。

吳巡此刻的表現並沒有好多少,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竟無端地感到全身發涼。

吳越作為眾人的焦點,目標自然格外顯眼。

趁著剛才那陣混亂,範成明悄悄地挪到了範成達的身旁,瞥了一眼身後的金甲小將,小聲道:“哥,我再找些人護送王爺一程。”

範成達的目光落在範成明身上的黑甲之上,輕輕點頭,“嗯。”

當初一幫紈絝集資打造青銅金甲的時候,向來荷包空虛的範成明按照慣例手心向上。

可範成達早就受夠了不成器弟弟搞回來的一堆贗品,自然沒鬆口。

旁人一打聽範成達不同意,自然也就沒人願意借錢給範成明了。

所以範成明隻能穿真材實料,具有實戰意義的盔甲,雖然他並不上戰場。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真需要“贗品”撐場麵的時候,最適合執行任務的範成明偏偏沒有。

棋差一著!

現場找人脫換盔甲肯定來不及,範成明得了準信,立刻從隊伍末尾不著人眼的位置,拎出八個南衙小紈絝。

分彆給他們腰間係上白布帶,囑咐道:“你們跟著陳統領,就站在靈柩四周,將王爺護送回王府後,再到皇城和隊伍彙合。”務必要讓全長安的百姓都看見這口金光閃閃的棺材。

小紈絝們還沉浸在大軍回朝、百姓夾道歡迎的歡樂盛景的幻想中,和護送靈柩的肅穆氛圍截然不同。

年輕人更喜歡哪一種場景,還用說嗎?

可有範成達的軍令在前,雖然他們不清楚緣由,但臨門一腳,誰都不想壞了前程。

吳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上前幾步輕輕扶著吳越的臂甲。

寬慰道:“叔祖魂歸故裡,見此國泰民安之像,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吳越的身形在一眾自幼錘煉武藝的武將中略顯單薄,但此刻鎧甲加身,和中等身材的吳融相比,竟然還魁梧幾分。

吳越眼圈微紅,“父王為國儘忠,求仁得仁,我為人子,當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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