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似乎驟然變成了黑夜,在暗無天日的記憶中,無數的畫麵湧入腦海。
祝月曦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臉色變得蒼白如紙,胸膛起伏,一時間眼眶都快紅了。
她全身的力量開始往外狂湧,聲音也在顫抖:“我…要…殺了你!”
梵星眸依舊躺在椅子上,眯眼道:“殺我?為了掩蓋你的過去嗎?你很怕那些事傳出去吧?”
“一個門派的後起之秀,年輕一輩最驚才絕豔的人物,私下裡竟然喜歡趴在地上吃東西,竟然喜歡挨鞭子…”
祝月曦攥緊了拳頭,怒吼道:“住口!”
“我說過,隻要你敢來建康,我就殺了你。”
說完話,她便直接朝著梵星眸殺去。
隻是下一刻,梵星眸就拔地而起,渾身金光閃爍,宛如流星一般朝天而去。
她大笑的聲音傳了出來:“小狗狗,等主人忙完了正事,再好好給你一場痛快!”
“我知道你其實是想我了,想我想到發瘋,因為隻有我敢打你。”
祝月曦咬著牙,也跟著追了上去。
兩道光消失在天際,院子裡卻反而安靜了下來。
唐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按著胸口,隻覺心跳十分劇烈。
他看向冷翎瑤,喃喃道:“霽瑤,她們恩怨這麼深刻嗎?”
冷翎瑤輕輕道:“我忘記了。”
很好,果然還是這個答案。
唐禹看了一眼四周,感慨道:“總算…安靜了,寄個信而已,差點鬨出天大的事。”
“累了一整天了,大家夥都休息吧…我他媽…也累了。”
唐禹選擇去泡個澡。
當然,居心不良的小荷表示要親自服侍。
“奴家可以用身體幫公子搓澡!”
她言語之中隻有興奮,沒有羞澀。
唐禹連忙擺手,今天這大起大落的,他是在有些吃不消了,是在不想再起飛降落了。
美滋滋泡了個澡,這才感覺身體慢慢平靜下來。
心緒安寧了很多,想起梵星眸這個老妖婆的逆天程度…怪不得喜兒這麼敢愛敢恨…
喜兒…
哎,今天本身是要給喜兒寫信的,結果惹了這麼多事,都是我心地不純的報應啊。
我老老實實給喜兒寫一些想說的知心話,就不會有這些麻煩的,偏要在裡邊造黃謠引戰…
都怪老子啊。
想到這裡,唐禹打算再寫一封信給喜兒,這一次,不再用心不一。
他來到書房,正要準備,卻發現冷翎瑤走了進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了唐禹一眼,便開始磨墨。
他們總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事情中,能享受到莫名的安寧和默契。
唐禹執筆,沾著墨水,慢慢寫了起來。
“我回到建康已經好幾天了,這幾天過得不太好,很多複雜的事牽扯著我的心,讓我無法平靜。我懷念譙郡,我舍不得那裡的山林,因為我們曾在那裡相擁,互訴衷腸,私定終身。”
“你的名字真美,失去了你,就好像真的失去了歡喜,失去了開心,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思念,心臟似乎真的缺少了一塊。”
“我不知道這些言語是否能承載我的感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通過這些蒼白的文字,感受到我對你的心,但我一定要寫,一定要竭力去表達,哪怕能讓你會心一笑,我也覺得十分值得。”
“你會笑嗎?還是會哭?無論何種表情,我此刻想起你的臉,就覺得心中好暖。”
“我傾聽著建康的喧囂,似乎也隔著三千裡距離,想到了遼東的雪,遼東正在下雪吧,希望風不要太冷,不要讓你感受到孤獨。”
“關於情報的事,不要再忙碌了,可以幫我注意一下王猛字景略這個人,這對我有幫助。”
“最後就是,我很期待下次見到你,我想親吻你的臉,告訴你在天地的另一端,有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唐禹,十一月十一於建康,於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寫完了長長的一封信,唐禹緩緩放下了毛筆,輕輕歎了口氣。
他低聲道:“前麵的那封信,寫完之後我心中忐忑,這封信我寫完,心中卻踏實了很多。”
“原來很多事,真的要用心去做,用誠心去對待,才會讓人踏實。”
“霽瑤,你覺得呢?”
冷翎瑤看著信,逐字逐句看著,久久不語。
她發現唐禹在看她,於是小聲道:“我隻認識其中一部分的字。”
唐禹道:“比如呢?”
冷翎瑤抬頭,認真道:“我想親吻你。”
唐禹忍不住笑道:“你適合做娛樂記者,你總能在一大段文字中找到勁爆點。”
冷翎瑤的臉上沒有表情,一直看著桌上的字。
唐禹見她古怪,於是提議道:“需要我教你識字嗎?”
冷翎瑤微微搖頭道:“學會了,也會忘記。”
唐禹道:“你明天吃飯嗎?”
冷翎瑤疑惑道:“為什麼不?”
唐禹道:“吃了也要拉出來的…不還是要吃?我們來到世界,不是為了等一個結局,而是去經曆我們活著的這幾十年。”
“去經曆吧,彆管結局是遺忘還是銘記。”
冷翎瑤看著信,輕輕道:“那我念,你寫,好不好?”
唐禹笑道:“當然。”
冷翎瑤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者,剛柔並濟,陰陽相生。”
唐禹認真寫著,她也緩緩念著。
冷翎瑤繼續道:“致虛極,守靜篤,氣貫如江海,神守形,合太虛,無招以成勢。”
“故無意無我,可見天機,成天人也。”
一口氣寫完,唐禹疑惑道:“這是什麼道家經文嗎?”
冷翎瑤輕輕道:“這是《聖心訣》的總綱。”
唐禹嚇了一跳,不禁笑道:“太可惜了,我已經修煉《大乘渡魔功》了,不然我應該用得著它。”
冷翎瑤沉默了。
她慢慢低下了頭,小聲道:“可是,我沒有其他珍寶,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
唐禹看向她,認真說道:“你已經把最珍貴的東西給我了。”
冷翎瑤道:“什麼?”
“霽瑤,你的小名啊。”
唐禹笑著,在紙上寫出了這兩個大字,道:“這比《聖心訣》的總綱更寶貴。”
冷翎瑤看著這兩個字,然後伸手把它拿了起來,內力湧動,烘乾了墨跡。
她小心翼翼把紙折了起來,塞進了腰間的荷包中。
那個荷包,還是那麼眼熟。
容易遺忘的人,更在乎物品的意義,這是她銘記的方式,這是她對抗遺忘的無聲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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