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世界中,林澤從渾濁的水中站起身,歎了口氣。
她隨意地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漬。
然後抬手,解開了那根一直綁著她高馬尾的發帶。
如瀑般的黑色長發,瞬間一瀉而下。
濕漉漉地貼在她的臉頰和後背上。
讓她平添了幾分平日裡絕不會有的淩亂美感。
林澤抬起手,用手指將濕透了的劉海。
漫不經心地向後撩起。
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
她對著天空,或者說,對著天空之上正在觀戰的夏露爾,笑了笑。
“夏露爾。”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認真點,好嗎?”
“哈哈哈……抱歉啊林姐。”
夏露爾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我沒想到,對方比我想象的,還要頑強那麼一點點~”
“現在開始,重新去占領那些資源點,時間可不夠了哦。”
大壩被毀,不僅讓林澤陷入了負麵狀態。
更重要的是,摧毀了她身後那條最便捷的資源掠奪路線。
而白雪那邊,雖然資源點少,但都分布在地圖的邊緣,現在要繞一個大圈子去覆蓋她的資源點,已經來不及了。
那麼,想要贏得這場比賽,現在就隻剩下一種方式了。
“正麵擊潰她們吧。”
林澤淡淡地說道。
“好勒~林姐!”
夏露爾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戰意。
她啟動了之前拾取到的一個特殊道具。
“發動特殊投擲——‘孤注一擲’!下一次投擲,獲得三倍點數,並且可以無視自身的一切負麵效果!”
骰子在空中飛速旋轉,最終,落在了“4”的點數上。
三倍,也就是……十二步!
白雪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
沙盤之上,林澤一步一步地。
踏著那片濕漉漉的地麵,無視了泥濘的阻礙,筆直地,朝著山穀中的雲渺,走了過去。
休息區,李牧寒第一次看到將頭發完全撩起來,進入了某種認真狀態的林澤。
那種無形中散發出的令人窒息的可怕壓迫力,讓他這個剛剛才經曆過一場大戰的人,都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心理發慌。
“林姐……好像,認真起來了。”
終於,林澤來到了雲渺的麵前。
她們兩人,在這片被洪水衝刷過的山穀中,靜靜地對視著。
林澤臉上,露出了一絲歉意的笑容說道。
“我很不喜歡全身被弄濕的感覺。”
“林局彆這麼說嘛~多可愛啊,你看你現在渾身濕透的樣子,真誘人~”
“謝謝你的誇獎,等會兒,可能要失禮了。”
“我也不會當一個隨便挨打的沙包哦~”
雲渺微笑著回應,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的懼意。
棋盤之外,夏露爾不再猶豫,發動了指令。
“開始進行‘戰爭邀約’判定!”
光點閃爍,最終,屏幕上跳出了兩個鮮紅的大字。
【判定成功】。
白雪的內心,猛地一緊。
她立刻發動了自己最後的機會。
“發動‘避戰’判定!”
她的骰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投出了一個“6”點!
剛好大於規則中5點的最低標準!
“還好……”白雪剛要鬆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候,米塔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卻宣判了最終的結果。
“避戰——失敗。”
白股猛地一愣,而後,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想起來了,在比賽剛開始的時候。
對方……拾取到了那個名為“戰爭號角”的增益道具!
【下一次“戰爭邀約”判定成功率增加30%】。
這個效果,反過來,也意味著己方的避戰難度,增加了30%!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想要避戰成功,必須要投出8點以上……
“避戰失敗。”
米塔的聲音,回蕩在鬥獸場上空。
“雙方先鋒,正式進入對抗階段!”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道幽藍色的光束,如同天降的囚籠,從天而降。
精準地將林澤和雲渺籠罩其中。
光束交織、融合,迅速形成了一個直徑約五十米半透明的藍色圓形角鬥場。
這是規則之力生成的戰鬥空間。
無處可逃。
在光牢生成的那一刻。
兩人身上那層作為“棋子”的束縛被暫時解除了。
林澤隨意地擰了擰脖子。
發出了“哢吧”的清脆聲響。
而後,她一邊緩步朝前走,一邊伸出了右手。
空氣中,光粒子彙聚,一把看起來平平無奇。
甚至有些樸素的白色長刀,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準備好了嗎?”
林澤笑著問道。
那笑容在雲渺看來,卻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更具壓迫感。
雲渺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右手並作劍指,輕輕一引。
“鏘——!”
一把古樸的桃木劍,從她身後的劍鞘中應聲飛出,穩穩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她沒有回答林澤的問題。
因為,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不受控製地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這……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光是這樣站著,麵對著她,我就感覺……腿已經在發軟了……
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七星覺醒者啊……
棋盤之外,白雪死死地握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卻毫無知覺。
她的眼中,充滿了自責與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雲渺姐……
“好啦好啦,小白雪。”
就在這時,雲渺的聲音,再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帶著一絲勉強的輕鬆。
她強行穩定住自己那幾乎要顫抖的身形。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一樣。
“你應該……還有後手,對吧?”
“我……我……”
白雪的聲音,帶著哭腔。
“小白雪。”
雲渺的聲音,變得無比堅定。
“我相信你。”
“……雲渺姐……”
“……嗯。”
白雪用力地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請……請堅持住……堅持三分鐘!”
“我……我一定會讓你,拿下最後的勝利……!”
“不是‘讓我’……”
光牢之中,雲渺握緊了手中的桃木劍。
她微微抬眼,直視著那個明明什麼威壓都沒有釋放,卻讓自己幾乎要窒息的林澤。
“是讓我們,一起獲得勝利。”
林澤,已經來到了雲渺的身前。
她緩緩地,舉起了手中那把樸實無華的白色長刀。
刀鋒,對準了雲渺的眉心。
“你的時候到了……”
就在林澤舉刀的那一瞬間,雲渺猛地有了動作!
不能坐以待斃!
她的另一隻手,憑空幻化出一道黃色的符紙。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桃木劍的劍身上,猛地一擦。
“敕!”
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團金色的火焰!
而後,她快速念誦著晦澀的口訣,引導著體內所有的力量。
金光大盛!
她一口氣,連續給自己釋放了好幾道壓箱底的符咒之力。
金剛符、神甲符、護心符……
一層又一層的金色光華,瞬間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進攻,而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至少……堅持一下吧……
可下一秒。
林澤的刀,輕描淡寫地揮下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
就像是……
揮走一隻惱人的飛蟲。
“唰——”
鮮血四濺。
雲渺的身體,慢慢地朝後倒去。
她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道從左邊鎖骨,一直延伸到右側小腹,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
出現在了她嬌小的身體上。
無數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那道猙獰的傷口中,瘋狂地噴湧而出。
她也被這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砍得朝後倒了下去。
撲通。
雲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剛想掙紮著,稍微用力坐起身子,胸腔中傳來的劇痛。
就讓她“哇”地一聲,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她想要伸手捂住胸口的傷。
但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肺、內臟,以及身體內多處同時破損的器官中,瘋狂地傳來。
那股劇痛,讓她疼得全身都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看台上,一直文靜的雲渺的姐姐,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她猛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大喊著妹妹的名字。
人類的休息區內,墨羽也猛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現在必須要決斷了。
是否……
要立刻替雲渺和白雪投降。
“哈……咳咳……哈!疼……疼疼……哈……”
光牢之中,雲渺倒在血泊裡。
每一次咳嗽,都有大量的鮮血,從她的口鼻中不斷湧出。
為什麼……
自己的力量……
那層層疊加的護身符咒……
為什麼會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為什麼……
是她的力量太強了嗎....不對....不對。
自己的護身咒根本沒有被觸發。
她的這一刀,直接無視了我所有的防禦手段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她想翻個身,哪怕隻是換一個不那麼痛苦的姿勢,但一隻腳,卻輕輕地,踩住了她的手臂。
林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剛才,已經道過歉了。”
林澤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冷漠。
“所以,請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好可怕……
好可怕……
在這一刻,雲渺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恐懼。
而此時此刻,所有的觀眾,包括特管局和九局的那些精英們。
也都一臉驚駭地,看著屏幕中這殘忍而又乾脆的一幕。
他們似乎,都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一件塔拉夏,正通過這場比賽,讓他們無比清晰地,明白的一件事。
如果,像林澤這樣的“法則”級存在。
不是他們的同伴,而是敵人……
那,將會是一件,多麼、多麼讓人感到絕望的事情。
林澤的刀沒有停下。
她踩著雲渺的手臂,然後將手中的白色長刀。
一點一點地,刺入了雲渺那纖細的本應潔白無瑕的手臂之中。
刀尖刺破皮膚,切開肌肉,碾碎骨骼。
整個過程,無比的緩慢。
仿佛是在進行一場精細的外科手術。
林澤的臉上,甚至還帶著那種標誌性的溫和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
她的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因為我身上,有‘戰爭領主’的征召,所以我沒辦法對你手下留情。”
刀鋒,繼續深入,然後刀身猛地一劃。
嗤——!
雲渺的整條右臂,被硬生生地從肩膀處,斬斷了下來。
“嗯……或許,這才是我原本的性格吧。”
林澤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雲渺。
歪了歪頭,似乎在認真地思考著。
“我不喜歡一擊斃命。”
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
濺在了林澤那張帶著微笑的臉上,如同點點猩紅的梅花。
雲渺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混合著林澤那平淡到令人發指的話語聲。
通過擴音設備,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這不再是一場比賽。
這,是一場正在直播的殘忍的噩夢。
李牧寒看著屏幕中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不好的記憶被喚醒了。
林澤的性格……真的是這樣的嗎……
他想起來了。
曾經,倒是也有一個人,用如此相似的方式折磨過他。
在那座冰冷的白雪皚皚的山頂之上。
三一法則之一的“往昔”,也就是現在的淵,林澤的妹妹。
她便是如此的性格。
總喜歡用最緩慢最殘忍的手段,將對手的身體和意誌,一點一點地,徹底碾碎和折磨。
就如同她所代表的往昔一般。
痛苦的回憶總是像一把鈍刀。
一日複一日折磨著每個人的內心。
但是……那不是林澤會做的事……
她雖然強大、冷酷,卻從不以折磨弱者為樂。
她明明應該是代表著希望,代表著光明與美好的未來
但為什麼她現在
“姐……”
李牧寒的嘴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看著屏幕裡那個正在享受著折磨過程的林澤。
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悲傷。
“你……到底……是怎麼了……”
白雪的眼淚,已經如同斷線的珍珠。
落滿了她此刻冰冷的指揮台。
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血,順著嘴角緩緩滲出,她卻毫無知覺。
另一邊,夏露爾則是一邊打著哈欠。
一邊百無聊賴地靠在指揮台上。
仿佛眼前那血腥的畫麵,隻是一部無聊的肥皂劇。
“還沒到三分鐘嗎~好無聊啊~”
不行……不行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白雪的心理防線,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她一邊哭喊著,一邊顫抖地,緩緩舉起了手。
“我,我們!!”
“不……準……棄……權……”
就在白死準備喊出“棄權”的那一刻。
一個微弱的、沙啞含糊的聲音,從光牢中,拚儘全力地傳了出來,傳入了白雪的耳中。
那正在被利刃刺穿腰腹的少女,用儘了自己最後一絲力量,大喊著。
“不準……棄權……!!”
白雪舉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發出了絕望的哭喊聲。
這種場景,實在是太讓人崩潰了。
她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做?
自己到底……到底要怎麼辦……
如果是現實世界,以雲渺現在所受的傷。
可能早就已經死了幾百次了。
但是現在,在這場比賽的戰爭框架之中,她死不了。
而“死不了”。
卻成為了她此刻最大的痛苦。
光牢裡,林澤蹲在了雲渺的身邊。
手中的刀,在她的身體內,緩緩地攪動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為什麼……不投降呢?”
“明明隻要你的同伴說一句話,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因為……白雪……”
雲渺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她依舊憑借著最後一絲執念,斷斷續續地說道。
“她……一定……有辦法……一定……咳咳……”
林澤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她手中的刀,開始精準地、一下一下地,挑動著雲渺的神經。
“啊啊啊啊啊啊——!!!”
雲渺再也無法思考了,那種超越了肉體極限的痛苦,讓她的眼淚混合著血水,不斷地向外流淌。
觀眾席上,很多人已經再也看不下去,他們衝到一旁,開始劇烈地嘔吐。
還有更多的人,則是不忍心地彆過了頭,或者用手捂住了眼睛。
“投降吧……”
“是啊……也就……也就一分而已……”
“還有最後一場呢……如果最後一場能贏,也是平局,平局說不定還能加賽……”
“不要再繼續了……求求你們……不要再繼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結束吧。
快點結束這場噩夢吧。
“我一直覺得,你的眼睛挺漂亮的。”
林澤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在雲渺的耳邊響起。
她伸出了那隻沒有持刀的手,兩根纖細的手指毫不猶豫地,伸向了雲渺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眼睛。
她想要……
把它們摳出來。
所有人的心,都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但,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雲渺眼眶的那一瞬間。
“嗡——”
那座將兩人籠罩其中的藍色光牢,突然化作了漫天的光點,消失了。
連帶著,倒在血泊中的雲渺。
身體也被一道白光包裹,瞬間從原地傳送離開,回到了她之前所在的那個山穀據點。
“三分鐘時間到。”
“對抗,結束。”
米塔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
“接下來,繼續進行資源戰!”
白光散去。
雲渺的身體,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據點之中。
她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邊控製不住地跪在地上,開始劇烈地乾嘔起來。
身體上,雖然已經沒有任何傷害了。
但是那種痛苦……
那種內臟器官被利刃攪爛的感覺。
那種手臂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覺。
那種眼球即將被摳出的恐懼……
現在還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腦海中,在她的靈魂深處。
“雲渺……雲渺姐!!”
棋盤之外,白雪哭喊著,叫著她的名字。
聲音中充滿了無儘的自責和心疼。
“好啦……好啦……”
雲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然後用那依舊在劇烈顫抖的雙腿,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對著天空中的白雪,努力地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你看……彆哭啦……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所有人的心中,都回蕩著這句話。
就算身體可以被規則之力瞬間修複。
但是,剛剛經曆了那種慘無人道的折磨。
如果是普通人,隻怕是當場精神崩潰,一輩子成為植物人都有可能啊……
另一邊,林澤依舊靜靜地站在那片被洪水衝刷過的平原之上。
她並沒有因為對抗時間的結束而有任何懊惱。
隻是用那把白色的長刀,遙遙地,指向了遠處山穀中。
那個剛剛才重塑了身體的雲渺所在的據點。
“夏露爾。”
她的聲音很輕。
沙盤之外,夏露爾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應道。
“知道啦,知道啦~”
她用一種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神,看向了對麵跪坐在地精神幾乎崩潰的白雪。
“不過呢,如果再來一次剛才那種情況,那個叫雲渺的人類,基本上就要腦死亡了吧?你確定,還要繼續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不是嗎?”
沙盤世界中,林澤轉過頭。
對著天空中的鏡頭,露出了一個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
那個微笑,在此時此刻,卻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寒意。
“誰讓人類,還是太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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