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執。”季聽隱隱捕捉到他周身縈繞的低氣壓,“你怎麼了?”
季硯執指尖一劃,迅速將手機屏幕熄滅,“沒什麼,一點工作上的瑣事,解決了。”
陸言初這個人,連同他那惹人心煩的名字,最好是徹底消失在季聽的感知範圍內,省得像個揮之不散的惱人蚊蠅。
三人來到一間高檔的粵菜餐廳,落座點菜後,季聽自然地和徐仁聊起了近況。
徐仁博士畢業後,仍留在世力研發部潛心工作,去年十月還得到了晉升。
話題告一段落,季聽看著他,溫和地探詢道:“徐仁,你後來怎麼都不聯係我了?”
徐仁放在膝上的手倏地蜷緊,“因為……因為我……”
季聽見狀,“沒關係,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徐仁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抬眼看向季聽:“當年您研發光刻機,最核心、最難的環節之一就是光學係統。可、可您帶領團隊攻堅的時候,沒有叫我……那時我就明白了,我的程度,離您的要求還差得太遠太遠。”
話一出口,仿佛怕季聽誤會,他慌亂地擺起了手:“季老師您彆誤會!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埋怨您的意思,真的沒有!”
季聽嘴角揚起溫和的笑意:“嗯,我知道。”
徐仁緊繃的肩膀這才鬆了些許,但眼底那份長久以來的執著和孤勇卻清晰起來,“我就是,就是憋著一股勁,我想我必須付出加倍的、十倍的努力,總有一天,我有了足夠的能力,可以堂堂正正地跟在您身後做實驗。”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隻有到了那個時候,我才敢聯係您,也才有資格心安理得地說,我是季老師的學生。”
季聽看了徐仁一會兒,伸出手,帶著肯定意味地拍了拍徐仁的肩膀。
坐在旁邊的季硯執將這一幕儘收眼底,鼻腔裡溢出一聲輕哼:“你還挺有出息的。”
徐仁剛要說話,但季聽卻先一步轉過頭:“他本來就有出息。”
“可不是麼,”季硯執環起雙臂,慵懶地向後靠進椅背:“出息到當初有膽子跟著你一起編瞎話,把我蒙在鼓裡耍得團團轉。”
徐仁立刻坐直了反駁:“那是因為你不信季老師!”
“嗬,”季硯執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嗤,語氣裡帶著點隻有自己才懂的酸溜溜:“這場景還真是熟悉得讓人懷念啊,你們師生倆永遠是一個鼻孔出氣。”
季聽無奈地在桌下伸手過去,輕輕地捏了一下季硯執的手,無聲地製止他這幼稚的鬥氣。
服務生恰在此時將精致的菜肴端上桌,三人剛要拿起筷子,季聽放在桌麵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季硯執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眉頭緊緊皺起:“王冕找你做什麼?”
季聽也不知道原因,於是劃開接聽鍵後就點了揚聲器。電話剛接通,王冕的聲音就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炸了出來。
“季老師,深藏不露啊你!你居然還認識陸言初??”
季聽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怔,眉心微蹙:“你怎麼知道我認識他?”
“還我怎麼知道?你跟華科大學生的合照上熱搜了啊!”王冕的聲音充滿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激動,“本來因為你本尊出現熱度就一路狂飆,結果陸言初居然親自下場轉發了!好家夥,他這麼一出手,你那熱搜直接爆了,微博首頁現在都卡得刷新不出來了。”
王冕的話如同驚雷在小小的包廂裡炸開。
季聽看著屏幕,臉上是純粹的茫然和不解:[陸言初?他為什麼轉發合照?爆了……又是什麼意思?
而坐在他旁邊的季硯執,在聽到“陸言初”三個字的瞬間,周身的氣壓就直接降到了冰點。
徐仁更是困惑地皺起了臉。等等,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那位陸先生好像是季老師的情敵之一吧?
電話那頭,王冕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燒,聲音亢奮得幾乎要破音:“快快快,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認識陸言初的?他真人是不是比電影裡還帥,身材是不是也絕了?嘖嘖嘖,他那轉發語寫的,那調調,我都感覺他是不是對你有點……”
嘟——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猝然伸到季聽麵前,毫不留情地按下了掛斷鍵,果斷地掐滅了王冕後麵更露骨的猜測。
季聽轉頭,正撞進季硯執那雙沉不見底、隱隱翻騰著慍怒的眼眸裡。
“季硯執……”
“沒事。”季硯執幾乎是立即截斷他的話頭,生硬地將目光轉向桌上的菜肴:“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這頓飯的後半程,幾乎是在季硯執持續的低氣壓中完成的。仿佛上午講座帶來的所有輕鬆愉悅,都被王冕那通不合時宜的電話徹底衝散了。
送徐仁上車時,季聽語氣平和地道:“以後你在學業或研究上遇到難題,還是可以聯係我。”
徐仁雙眼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難以置信:“真的嗎季老師?我、我不會打擾到您嗎?”
“不會。”季聽想到自己以後進入研究基地,通訊或許受限,又補充道:“隻要你能聯係到我,我都會幫助你。”
“謝謝季老師!”
送走徐仁的車子剛剛駛離,季聽便轉過身,沒有一絲鋪墊、單刀直入地問:“季硯執,你從幾年前就認定陸言初喜歡我,並且他的這種心思一直持續到現在,從未消減過,對嗎?”
季硯執對上他坦蕩的目光,唇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怎麼,你還是不信?”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判斷。”季聽的神情認真而帶著純粹的困惑,“我隻是不理解,如果陸言初真的喜歡我,他為什麼要讓你知道,而不是直接告訴我本人呢?”
季硯執像是聽到了什麼天真的笑話,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他要是跟你坦白了,不就等於親手把拒絕的機會遞到你手上了嗎?以你的性格,你會給他留半分念想?”
他太了解季聽了,在感情上,對方的直接有時近乎‘殘忍’。
季聽聞言,眉頭蹙得更深了,似乎陷入了更深的邏輯困境:“既然他這麼篤定我會拒絕他,那為什麼還要堅持喜歡我呢?”
季硯執薄唇微張,卻被堵在喉頭的那股鬱結之氣狠狠嗆了一下,最終隻能懊惱地緊緊抿住。
不管過去多久,季耳朵在情感認知上依舊是塊木頭。他現在要是剖析陸言初那點深藏暗湧的心思,豈不是顯得自己在替那個礙眼的情敵表白其矢誌不渝?
“行,”季硯執眼神沉了沉,“你要實在不信,我們就打個賭。”
季聽歪了下腦袋,“賭……陸言初是否真的喜歡我?”
“對!”季硯執斬釘截鐵,“你敢賭嗎?”
季聽安靜地看著他,澄澈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瀾,幾秒後,他緩緩地、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一個人的心意,無論其對象是誰,隻要這份情感是真誠純粹的,它就值得被尊重。不管陸言初喜歡誰,都是他個人的事,我們無權將他的感情當作一場勝負遊戲來消遣。”
季硯執眯起眼睛,眼眸深處翻湧著愈發濃重的不悅:“你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變相地保護他,對嗎?”
“我沒有想過要保護他。”季聽用目光描摹他的表情,仿佛在進行什麼精密地分析:“但我現在要保護你了,因為我看出你在吃醋,而且你馬上就要因為這股醋意而失控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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